我出生於一九七八年,是典型的X世代。我的母親屬於一九七〇年代為孩子的未來爭取女權的一代,但同時也是受到傳統家庭觀念束縛的一代。當時大部分的家庭責任(包括養育小孩)都落在女性身上。我就讀女校中學時所受到的教育是,生理構造不能定義一個人。事實上,大部分的性教育(雖然不太多)幾乎都著重於強調,找到個人生涯的定位之前,女性應該要避免懷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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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我只能用這些相互矛盾的訊息來面對二十歲這個階段。我知道追求職涯發展很重要,但也希望在三十歲前結婚,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我一直處於認真交往的狀態,而不是以更輕鬆的態度看待親密關係。這也是為何我在這個時期既忙碌,壓力又大的原因:我想努力開創完美的職業生涯,又想緊抓住完美的親密伴侶關係。隨著時間過去,我覺得自己落得兩頭空。我沒有耐心等待萬事俱備的時機,也沒有意識到二十幾歲原本就是一段轉換和變動的時期,「隨時都在改變」就是這個年紀的意義。所以我就這樣一路苦苦掙扎。
千禧年世代進入就業市場時,正逢二〇〇八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的階段,處境肯定更為艱難。他們的成長背景是個超高連結的時代:從約會到購買生活用品,什麼都可以在網路上完成;人人都在社群媒體上吹噓自己的生活有多精彩;租金高漲加上房地產飆漲;工作沒保障更是常態。莉娜.丹恩(Lena Dunham)的作品《女孩我最大》(Girls)是千禧年世代情境喜劇的首選,其中有一幕是丹恩去檢測是否感染性病,她的婦產科醫師嘆了一口氣說道:「付給我再多錢,我也不想回到二十四歲。」丹恩的回應是:「嗯,根本沒有人付錢給我。」
不過,有些事情是不論哪一個世代都必須面對的,例如大多數人會在二十幾歲時失去所愛的人。和我非常親近的外公,在我大二那年去世。二十三歲時,總是吃光我所有庫存食物但我還是深愛的前男友,在伊拉克擔任駐地特派記者時喪生,我到現在都還沒從當時受到的驚嚇恢復過來,而且我強烈懷疑這種震驚永遠都不會消失。幾年之後,有位受酗酒所苦的同事被發現陳屍在他的公寓地板上。不久後,我的祖母過世了。
許多人都有類似的經歷:二十幾歲時通常是第一次和死亡面對面接觸,然後意識到其實我們所有人都已經快要沒時間了,只是時間長短的差異而已。在那十年間,我第一次尋求心理治療,我朋友(也是二十多歲)傳來電話號碼,把她的心理治療師轉介給我。而當我打電話過去,由於無人接聽,電話轉進了語音信箱。原本我只是想要簡短留言告知我的個人詳細資訊,結果卻演變成我一邊忍著淚水,一邊試圖說明我的人生到底怎麼了:一直以來都被英國式的禮節束縛,又覺得自己過分自我放縱。
「我現在做的根本不是我想做的工作。」我這麼說。打電話那時,我正站在辦公室走廊,周圍堆滿舊報紙,還可以聽到女生廁所關門時發出的聲響。「希望能約時間和你談談。」接下來三個月,每週三早上出勤前,我都會前往位於倫敦西北部女王公園區(Queen's Park)一間紅磚屋內的辦公室。我的心理治療師是很有魅力的女性,四十多歲後半的她,留著及肩灰髮,喜歡戴著亮眼的木膠(Bakelite)項鍊。每次我抵達時,她都會為我開門,但除了匆匆打聲招呼外,什麼也不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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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著我會跟著她上樓,並且有點不安地試圖閒聊,直到幾週後,我才發現其實根本沒有必要討她歡心,那種尷尬的沉默也是療程的一部分,重點是要讓我習慣不自在的感覺,並讓我誠實以對,不必擔心治療師的想法以及她是否喜歡我。她的治療室經過特別裝修,後來我也觀察到,我去過的所有治療室幾乎都長得差不多:無名的IKEA家具、生氣勃勃的盆栽植物、放在矮桌上的盒裝衛生紙,以及精心擺放的時鐘,可以讓你知道療程即將結束。在這四面牆中間,我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,其中之一就是:二十幾歲可能是「妊娠期」。
我的心理治療師會用一連串的問題包裝她的看法,目的是要讓我自以為聰明地從自身行為歸納出結論。就在那一天,她說:「你會不會覺得,也許,你已經經歷了很多事,而且一直以滿瘋狂的步調在運作,所以—可能現在就是要沉澱反省的時候,才能孕育下一個階段?」
這是啟發性的一刻,幫助我清除那些長期盤踞在我思緒中的「必須」和「應該」,還有那些尖銳的內在批評,那些聲音不停地恐嚇我,其他人的表現有多好,而我又是如何苦苦追趕不上。於是我終於放鬆了一點。我的三十歲生日派對,是舉辦在我最愛的酒吧,場地是樓上的包廂,歌曲播放清單則是專為我設計的一九九〇年代嘻哈大特集,我覺得非常開心。
其實,我覺得鬆了一口氣,因為我終於撐過了二十幾歲,再也不用擔心即將邁入三十歲,一切大功告成。我多了一點智慧,也多了一點自覺。而且,再過幾個月,我的第一本小說就要發售了,儘管我當時還不知道。現在回想起來,我應該會把自己的二十幾歲歸類成缺乏耐心的十年,當時我想要抵達傳說中的幸福終點,但是在這之前還有排山倒海的問題需要解決。
這也是充滿憂心的十年,擔心自己做得不對;擔心自己不夠自由自在或是不夠負責,或是擔心自己正被困在這兩者之間差強人意的中間點,沒有活出精彩的十年。作家大衛.尼克斯(David Nicholls)在二十幾歲時,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努力去成為演員,卻仍以失敗告終,直到轉而投入寫作,尼克斯說他現在終於理解:「總是有辦法的,我們不會永遠停在二十二、二十三歲;人生很長,所以你可以花點時間做各種嘗試,如果沒有用,就換一種方式。」
當然,唯有年紀增長了一點,閱歷多了一點,我們才能得到這樣的結論:沒有所謂單純的幸福終點。現實是由一連串的點組成,有些是快樂的,有些是難過的,有些只是低調的滿足,每一個點都和我們的想像不太一樣。不是比較好或比較糟,就只是不同而已。也許熬過二十幾歲會讓你明白,人生,就是各種經歷交織而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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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覺得自己確實地體驗過了二十幾歲,我認真地付出過了。」當我問起她這轉變的十年,菲比.沃勒-布里奇這麼回答。「我滿想要擁有自己二十幾歲時的肌膚,」她開玩笑地說:「不過我更喜歡現在有決心和膽量的自己。」就是如此,不論你在經歷二十多歲時覺得自己有多失敗,這些都是必經的考驗。這十年就像是杵臼中的香料,必須經過人生的研磨,才能釋放出你最豐富的香氣。這段時期劃下句點時,你將會更有決心和膽量,也會知道絕對不要再把花椰菜丟進烤箱。
圖片Source: Pinterest
【資訊來源】
書名:《慶祝失敗:從愛情、工作到生活,我在挫折裡學到的事》
作者:伊莉莎白.德依(Elizabeth Day)
出版社:大好書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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